澳大利亚上一次通过全民公投时,马尔科姆·弗雷泽(Malcolm Fraser)还在担任总理,伊丽莎白女王二世刚刚庆祝了她的银禧庆典,你花两毛钱左右就能买到一公斤香肠。
随着“原住民之声”公投的彻底失败,包括法律专家在内的许多人都在猜测,是否还有希望修改澳大利亚已有123年历史的宪法。
2023年会不会是政府最后一次向选民提出修宪?
一些学者认为,政治家们今后可能会认为整个过程将过于艰难。
反对党领袖达顿在收回他的竞选承诺时说:“我认为这很明显,澳大利亚公众可能在一段时间内不会考虑全民公投。”在大选前,达顿曾承诺仅就宪法对原住民的承认举行全民公决。
未来的任何一届政府在议会任期中期举行有争议的全民公投时,肯定都会三思而后行。
但新南威尔士大学宪法专家乔治·威廉姆斯(George Williams)教授说,如果政府放弃了更新宪法的努力,那将是一种耻辱。
他说:“我们是根据一份老旧过时的文件来管理自己的。”
“宪法写于1901年,其中大部分内容从未更新过。”
我们还有未竟的宪法事业
威廉姆斯认为,我们应该仔细审视我们的民主进程,首先是我们何时举行选举,以及第44条中关于谁可以竞选议员的规定。
“现在大家都清楚,像四年固定任期这样的制度是一种更有效的执政方式,”他说。
“全国各地的州和领地层面[都是这样的]......你在世界各地也能看到这种情况。”
“或者说更受关注的是第44条,我们因为这一条款失去了大约20名议员,”他谈到双重国籍规定时说,该规定导致许多政治家在2016年大选后下台。
“我们仍然面临着一个问题,那就是由于双重国籍和其他一系列问题,多达60%的社区居民可能无法参加联邦议会选举。”
威廉姆斯还指出了种族问题(“我们的宪法仍然有条款承认基于种族的歧视是可以的。我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哪部宪法保留着这样的条款”)以及联邦与州的关系(“高等法院发现,在司法程序或监管机构方面,联邦与州之间的合作确实存在障碍。每年都有数百万澳元被浪费掉,因为我们无法拥有一个高效且运行顺畅的联邦系统”)。
他说:“我们最近在维多利亚州就电动汽车做出了一项重大决定,这同样涉及到基本的宪法问题。”
“其中很多问题实际上涉及到我们如何治理的基本要素,有些还涉及到资金的分配问题。”
全民公投需要毫无争议吗?
全民公投通常需要朝野两党的共同支持,否则注定会失败。
这在历史上一直是个常见的状况:在澳大利亚迄今举行过的45次宪法公投中,只有八次获得了通过,而所有这八次公投都得到了朝野两党的支持。
但是,麦考瑞大学名誉教授默里·古特(Murray Goot)翻阅了档案,发现其中一次公投并非如此:1946年的社会服务公投。
这是工党政府举行的公投中唯一获得通过的一次。
古特说:“在我看来,1946年并不是一个赞成票由两党支持产生或与此有关的例子。”
那一年,高等法院推翻了一项允许政府免费提供某些处方药的法律。该案件还威胁到了政府的社会服务改革计划。
时任工党总理本·奇夫利(Ben Chifley)的解决方案是修改宪法,赋予政府制定药品补贴、失业金、学生和家庭补贴以及其他一系列社会服务法律的权力。
这一提案提交给了全民公投,并以54.4%的全国选票和所有六个州的赞成票获得通过。
同时提出的另外两个全民公投问题均以失败告终。
这也是唯一一次官方分发了“反对”小册子但获得成功的全民公投。
“联邦自由党表示他们保持中立,他们不建议投票支持这三项提案中的任何一项,”古特说。
“联邦自由党委员会召开会议,表示不会对这几个公投问题中的任何一个拥有立场。这取决于自由党个人、党内成员以及议会党内成员。”
他说,乡村党(the Country Party)当时表示反对所有三个问题。“因此,在非工党方面,你很难找到一张代表共同观点的联名票。”
认为所有成功的全民公投都是两党合作的这一观点从何而来?那就是时任反对党领袖罗伯特·孟席斯(Robert Menzies)。
“人们只看领导人说了什么,而孟席斯说他是支持的,”古特说。他说“支持”,但一些州的州长或非工党的反对党领袖却说“反对”,并为“反对”奔走呼号,结果公投还是成功了。
“你不能说这是两党合作。”
宪法专家安妮·特沃米(Anne Twomey)教授也认为,将1946年的公投称为“两党合作”有点无中生有,但她也表示,公投之所以较易通过,是因为举行公投的部分原因是为了防止现任政府的付款被取消。
特沃米说:“在议会中,孟席斯领导下的自由党表示,他们支持这些社会保障服务继续存在。”
但她说,自由党担心的是新的社会保障服务,包括医疗和牙科服务。
她说,“另一个因素可能是,人们正在领取这些福利。我相信这其中也有很多自身利益的因素。”
选举的复杂因素
这并不是说两党意见不一对今年的公投没有影响。
古特说:“这让公投变得非常困难。”
民意调查显示,自去年年中以来,联盟党选民的支持率下降速度比其他任何群体都要快。
这种下滑在自由党宣布反对这一宪法改动之前和之后都出现过。
图表:联盟党选民对“原住民之声”支持度的下滑速度最快(红色代表工党,绿色代表绿党,蓝色代表自由国家联盟党)
“我认为阿尔巴尼斯和其他一些与他关系密切的人严重低估了联盟党改变选票的能力,”古特说。“一旦达顿采取了这一立场......要[公投]成功就变得更加困难了。”
他说,虽然两党合作可能不是“必要条件”,但“如果我主持一场全民公投,这肯定是我想要实现的目标,如果可以的话。”
公投必须与选举同时举行吗?
阿尔巴尼斯政府不希望[原住民之声]提案与大选同时进行投票,因为担心会进一步将“原住民之声”提案政治化。
但在六次成功修改宪法的全民公投中,有四次是与大选同时举行的。
就1946年而言,这意味着公投问题受到的关注要少得多。
特沃米说:“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大选上,他们都在为大选而互相争斗,因此每个人关注全民公投的程度都非常有限。”
这就是我们几乎在2013年举行的全民公投计划,目的是允许联邦直接资助地方政府。
吉拉德政府承诺举行全民公投,而且在阿博特领导的反对党支持下,举行全民公投的立法在议会获得了通过。
吉拉德的计划是这一公投和2013年大选一同进行,但在陆克文取代她担任总理后这一计划被取消了。阿博特政府上台后放弃了这一想法。
特沃米说:“如果你想对宪法进行相对技术性的修改,并且得到了两党的支持,那么最好的时机就是在大选时进行,因为如果得到了两党的支持,就不会有人关注它,它就会完全被忽视。
“将公投与选举分开举行的最大风险在于,整个焦点都集中在公投上,这意味着媒体等总是认为必须同时让赞成和反对两方得以呈现......这两种做法都存在风险。”
未来会怎样?
威廉姆斯说,如果我们想打破持续了近半个世纪的公投失败的循环,我们需要养成习惯更多地谈论宪法。
他说:“宪法是一个谜:它每十年或二十年就会出现一次,民意调查显示,许多澳大利亚人甚至不知道他们有一部宪法。”
“我们没有处理好民生问题,也没有像样的方法来产生想法。”
他希望负责监督选举事务的议会委员会审查“原住民之声”公投的进行情况。
“然后,我希望看到各方共同承诺成立一个制宪委员会,该委员会将重点关注教育社会,同时也将提出更长远的想法。”
他还建议召开一次制宪“大会”,但表示这可能还需要数年时间。
他说:“不必操之过急。”
“让我们把重点放在那些能为整个社区带来直接、明确的好处,而且没有争议的方案上,因为这正是我们没有做到的与时俱进。”